中篇[夏鴨] Tokyo Snow-雪中之隙 2/3

 



在紐約的那個雪夜,雪花像碎紙片一樣從高樓間落下,覆蓋了曼哈頓的街道。藤吉站在一家老舊書店看書,穿着黑色大衣,圍巾剛被風吹得有些歪斜。


守屋穿着厚厚的灰色毛衣,背着一個帆布包,手裡拿着一杯熱可可,站在街對面,似乎在找路。

雪越下越大,冷得讓人感到孤單,藤吉抬頭無意發現守屋就在對面。


「你迷路了?」

藤吉過了馬路走到守屋身邊。


「嗯,這城市太大了。我正要去博物館。」

守屋抬起頭,臉頰被凍得有些紅。


「我陪你吧,順路。」

藤吉脫口而出。


她們並肩走在雪中,腳步聲被厚厚的積雪掩蓋。藤吉看着守屋的側臉,心裡翻湧着一股衝動。


「那個..我有話想跟你說我喜歡你,很久了。」

藤吉停下腳步。


守屋的腳步也停了,她轉過頭,眼中閃過一絲驚訝。雪花落在她的頭髮上,像點綴着微光。


「藤吉,你別這樣。我我不能。」

守屋沉默了片刻,才輕聲說。


「為什麼?」

藤吉的聲音有些沙啞,她的手不自覺握緊。


「我明年春天就要回日本了。我的簽證到期,家人也在等我回去結婚。我早就訂婚了,只是沒告訴你。」

守屋低頭看着手裡的熱可可,杯子上的熱氣早已散盡。


藤吉像被一陣冷風吹穿了胸口。她知道守屋的生活裡有自己不了解的部分,但從沒想過,這份距離會是一道無法跨越的牆。

守屋的未婚夫、守屋的未來,都像這場紐約的雪一樣,將藤吉隔在另一個世界。


「那你呢?你有沒有……對我動過心?」

藤吉聲音幾乎被風吞沒。


「對不起,藤吉。我很喜歡跟你在一起的時光,但只是朋友的那種喜歡。」

守屋咬了咬唇,眼神閃爍了一下,但她最終搖搖頭。


「沒事,我懂了。你去博物館吧,我還有點事。」

藤吉勉強笑了笑,假裝不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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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吉鼓起勇氣告白前,她的內心經歷了無數掙扎。她知道守屋是留學生,簽證到期就會離開,可她還是忍不住靠近。她害怕守屋拒絕,害怕這份感情只是她一廂情願,可守屋的每一個眼神、每一句話,都讓她無法放手。


她站在雪中說出「我喜歡你,很久了。」


其實藤吉心跳得像要炸開,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對一個人敞開心扉。


但當守屋說「我不能」


藤吉的心像被冷風吹穿。

她知道守屋有未婚夫,有回日本的承諾後,可那時的她只覺得自己終究不配擁有這樣的溫暖。她喜歡守屋,因為守屋是她生命裡的第一抹色彩,可這抹色彩,卻註定要隨着雪融化而消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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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屋點點頭,轉身走進雪幕,背影漸漸模糊。藤吉站在原地,看着守屋消失的方向,手裡的相機沉甸甸的。

藤吉曾想用鏡頭記錄下她的每一刻,可現在她連按下快門的勇氣都沒有。


守屋的那一句:我早就訂婚了,只是沒告訴你。

還在藤吉耳邊迴響,她低頭看着手裡的相機,鏡頭裡曾經捕捉過她的笑臉,可現在,那些畫面就像《Tokyo Snow》裡唱的一樣:

君のことだけ思い続ける自分と重なっ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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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屋走進地鐵站,雪花從她的頭髮上融化,滴落在毛衣上。她握緊手中的熱可可杯,心裡卻一點也不溫暖。

藤吉的告白像一塊石頭,壓在她胸口,讓她喘不過氣。她不是沒有感覺藤吉的溫柔、藤吉的眼神,甚至藤吉拍的每一張照片,都曾讓她心動。


回到公寓,守屋推開門,看到大園坐在客廳裡。

大園是她的室友,也是她在紐約最親近的朋友。


「你回來啦,外面冷死了吧?」

大園穿着寬鬆的毛衣,手裡拿着一本藝術史筆記。


「嗯,有點。」

守屋脫下大衣,坐在沙發上,眼神卻有些飄忽。


「怎麼了?看起來心事重重。」

大園察覺到她的異樣,放下筆記就湊過來問。


「藤吉跟我告白了。」

守屋沉默了一會兒,終於低聲說。


「真的?她終於說了?我早就看出來她喜歡你!那你怎麼回的?」

大園瞪大眼睛。


「我拒絕了。」

「我告訴她,我有未婚夫,要回日本結婚。」

守屋的聲音很輕。


「可是你那個未婚夫你是說那個家裡安排的人嗎?那你真的愛他嗎?」

大園皺起眉頭。


守屋沒回答,只是低頭看着自己的手。

她的內心像一片暴風雪,在理智和感情間撕扯。她不愛那個未婚夫,甚至連他的臉都有些模糊。可她承諾過家人,要回日本,要穩定下來。


而藤吉的世界太自由,太燦爛了。守屋不敢去碰,怕一切最終只剩幻影。


「我不能拖累她,她值得更好。」

守屋終於開口。


「你這樣想,可有沒有問過她想要什麼?」

大園嘆了口氣,拍拍守屋的肩膀。


守屋沒回答,因為她自己知道,問了也沒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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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週後,藤吉接到一個展覽邀請。她帶着相機來到畫廊,卻意外在人群中看到守屋和大園。她們站在一幅雪景畫前,低聲交談。

藤吉心裡一緊,但沒走過去,只是遠遠地按下快門,拍下她的側影。照片裡的她依舊美麗,卻帶點冰冷。

那天晚上,守屋收到一封藤吉發來的郵件,裡面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句話:「祝你幸福。」


她盯着螢幕,眼淚無聲地滑落。

她想回信想告訴藤吉,自己也曾幻想過和藤吉一起走下去,可手指懸在鍵盤上,始終沒能按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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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天來了

守屋收拾行李準備回日本。


「你真的不後悔嗎?」

大園送守屋到機場,忍不住問。


「後悔也沒用了。」

守屋笑了笑,眼裡卻滿是苦澀。


飛機起飛時,她望着窗外的紐約,她的心卻像歌詞裡一樣:

春が来るまで君に伝えるのはやめよう

このままでもいい


藤吉的身影留在她的記憶裡,成為一個永遠無法觸及的夢。

而藤吉就站在曼哈頓的橋上,看着遠處的燈火,手裡的相機再也沒拍過守屋的照片。

有些愛情,就像這場雪,註定只能在心底融化,留下一片空蕩的寒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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守屋的飛機在東京成田機場降落時,天空是灰濛濛的,沒有雪,只有細雨敲打着窗戶。她拖着行李走出航廈,空氣中瀰漫着春天的濕氣,可她的心卻像是被紐約的冬天凍住,解不開。


「我去接你吧,晚上一起吃飯。」

未婚夫的電話很快打來,聲音溫和而陌生。


守屋應了一聲,卻覺得喉嚨哽住了什麼。


與此同時,藤吉在紐約的公寓裡翻看著相機裡的照片。那張守屋在攝影展上的側影照還在,燈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輪廓,像一幅永遠無法完成的畫。

她試着按下刪除鍵,手指卻停在半空。藤吉知道守屋已經回到日本,回到另一個人生,而自己卻像被遺留在這座城市的雪夜裡,找不到出口。


幾個月過去,守屋的生活像預設好的劇本。她搬進了未婚夫準備的新公寓,開始適應東京的節奏。未婚夫是個穩重的人,職業是銀行經理,喜歡計劃一切,包括婚禮的日期。

他對守屋很好,可每當他牽守屋的手,守屋腦中卻閃過藤吉在紐約街頭笨拙喝咖啡的樣子。她的內心像被撕成兩半,一半試着接受現實,一半卻在無聲地抗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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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園偶爾會從紐約發來訊息,告訴她紐約的近況。


「昨天又下雪了,藤吉好像不太好。」

「她還是會去那個你們常去的咖啡店,坐在老位子,像在等什麼。」

有一次,大園在語音留言裡說。


守屋聽着,眼淚差點掉下來。她想回訊息,想問藤吉過得怎麼樣。


「謝謝你,幫我跟藤吉說聲保重。」

可每次打開手機,卻只回覆一句。


藤吉的生活也沒好到哪去。她試着投入工作,拍攝新的城市風景,可每當雪花落下,藤吉總會不自覺地想起守屋。

藤吉開始避開那個她們常去的咖啡店,可有天晚上,腳步還是鬼使神差地停在那裡。藤推開門,點了一杯黑咖啡,坐在靠窗的老位子。窗外雪花紛飛,像是在嘲笑他的執著。


「你真的過得幸福嗎?」

藤吉低聲自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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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末,守屋的婚禮即將舉行。

她站在鏡子前試穿婚紗,白色的禮服像雪一樣純淨,可她看到自己的倒影,卻覺得陌生。婚禮前一晚,她收到大園寄來的一個包裹,裡面是一本手繪畫冊。


【藤吉說這是她最後送你的東西。】

大園的字跡潦草地寫着。


畫冊裡是藤吉拍的照片轉化成的插畫,每一頁都是她們在紐約的記憶


雪中的街角、咖啡店的燈光、還有她的側影。


【希望你找到屬於你的溫暖。】


最後一頁寫着。


守屋眼淚滴在紙上。

她突然覺得胸口窒息,衝出房間,跑到外面的陽台上。東京的夜空沒有雪,只有冷風吹過她的臉。

她想打給藤吉,想告訴她自己從沒真正放下,可手機裡藤吉的號碼早已被她自己刪除。

她蹲下來,低聲哭泣,內心的掙扎終於崩潰

她選擇了穩定,卻失去了那個曾讓她心動的人。


婚禮當天守屋穿着婚紗走上紅毯,笑容僵硬而完美。賓客的掌聲中,她腦海裡卻閃過紐約的雪夜,藤吉的背影漸行漸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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藤吉在社交網站上看到守屋的更新一張她在日本櫻花樹下的婚紗照,笑容溫暖而陌生。藤吉關掉手機,走進紐約的又一個雪夜,耳邊彷彿響起《Tokyo Snow》的旋律。


大園後來告訴她,藤吉那天在紐約獨自走進一場暴風雪,手裡的相機被雪覆蓋,再也沒拍過照片。



幾年後,守屋偶爾聽到藤吉的消息她搬離了紐約,成了一個流浪攝影師,走遍世界,卻從沒回過那座下雪的城市。

守屋站在東京的窗前,看着雨水滑過玻璃,心裡空蕩蕩的。那個冬天留在她記憶裡,像一場永遠融不化的雪,寒冷而孤獨。


藤吉最後一次駐足的地方是某個北國的雪原。他架起相機,對著漫天白雪按下快門,照片裡什麼也沒有,只有一片純粹的空茫。


「再見。」

藤吉輕聲說。


然後轉身離開,背影融入風雪,再無蹤跡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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