短篇[的璃] 遲了綻放的花朵

 

有沒有人跟我一樣喜歡回想以前曾經幸福過的日子呢？

雨點淅瀝地落在東京街頭，街燈在濕冷的空氣中散發出昏黃的光。石森低頭快步走在人行道上，薄外套早已被雨水浸濕，她忘了帶傘，卻也沒心思在意這些。

她的生活這些年像一潭死水，按部就班地工作、回家，卻總覺得心裡缺了一塊什麼。

不遠處，的野從一家便利商店走出來，手裡提着一個塑料袋，裡面裝着簡單的便當和一瓶綠茶。她撐着一把黑色雨傘，目光低垂，彷彿在躲避這世界的喧囂。

她的步伐緩慢，像是在回想什麼，又像是不願意回想。直到她抬頭，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
「璃花？」

的野的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蓋過。

石森轉過頭，目光落在的野身上。

那一刻，時間彷彿被拉回五年前，那個她們還在一起的時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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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年前

的野和石森是大學同學，也是彼此的初戀。

石森是那種溫暖如陽光的人，總是笑得燦爛，會在的野心情低落時買她愛吃的じゃがりこ，會在她熬夜寫報告時默默泡一杯熱可可放在桌邊。

的野則恰恰相反，她沉默寡言，內心像一團解不開的結。

她從小就不擅長表達感情，甚至覺得自己不配被愛。石森的溫柔對她來說像是一場夢，美好得讓她害怕。

「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這麼好？」

的野曾經問過，話裡帶着不安。

「因為你值得啊，傻瓜。」

石森只是笑，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。

但的野從不相信這句話。

她覺得自己像個空殼，沒有資格擁有這樣的幸福。於是她開始退縮。她不再主動回應石森的訊息，刻意避開她的邀約，甚至在某個平淡的午後，提出了分手。

「我覺得我們不合適。」

的野聲音冷得像冬天的風。

「如果你覺得這樣更好，那就好吧。」

石森沒有挽留，她只是輕聲說。

那天的野轉身離開，沒敢回頭。

她不知道石森在原地站了很久，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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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還在下，的野和石森站在便利商店門口的屋簷下，沉默像一堵無形的牆橫在兩人之間。

的野低頭看着自己的鞋尖，雨水從傘沿滴落，砸在地上，像是她心裡那些說不出口的情緒。

「好久不見。」

石森終於開口，聲音依舊溫柔。

「嗯…好久不見。」

的野偷偷抬眼，看見石森濕透的頭髮貼在臉頰上，還有那雙依然明亮的眼睛，心裡一陣刺痛。

「你沒帶傘？」

的野聲音有些不自然。

「忘了，沒想到會下這麼大。」

石森苦笑。

「你拿去吧，我家就在附近。」

的野把自己的傘遞過去。

「不用了，你留着吧。你還是老樣子，買這種沒營養的便當。」

石森搖頭，輕輕推回傘，然後指指的野手裡的塑料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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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野想起那些日子，石森總是嫌她吃得不好，會拖着她去超市買新鮮食材，然後在狹小的宿舍廚房裡一起做飯。那些畫面像黑白電影，在她腦海裡一幕幕閃過。

「你…過得怎麼樣？」

的野終於問，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。

「還行吧。工作忙，生活也沒什麼特別的。你呢？」

石森沉默了一會兒，然後笑了笑。

「我也差不多。」

的野目光閃躲。

她沒說的是，這些年她一直在後悔，後悔當初的懦弱，後悔沒能好好珍惜石森。

雨勢漸小，兩人並肩站在屋簷下，偶爾有路人匆匆走過。

「有時候，我還是會想起你。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，有沒有好好吃飯，有沒有……找到幸福。」

石森忽然輕聲說。

的野的心猛地一縮。她想說些什麼，卻發現自己還是那麼笨拙，連一句真心話都說不出口。

「對不起。」

的野只是低聲說。

「為什麼說對不起？」

石森轉頭看她，眼神裡帶着詫異。

「因為…當年是我不好。我不知道怎麼面對你，面對自己。所以我走了。」

的野咬緊嘴唇。

石森靜靜地聽着，沒打斷。雨聲在兩人之間流淌，像是在訴說那些被錯過的時光。

「我一直覺得，我不配被你愛。你那麼好，我卻什麼都給不了你。」

的野終於說出這句話，眼眶已經紅了。

「你從來沒明白，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。你不需要做什麼特別的事，只要是你，就夠了。」

石森沉默了片刻，然後輕輕嘆了口氣。

的野愣住，淚水終於滑落。

她想說些什麼，想告訴石森這些年她有多後悔，想問她是否還有機會。

但她看見石森無名指上的一枚戒指，簡單卻刺眼。

「你…結婚了？」

的野的聲音幾乎破碎。

「訂婚了。明年春天結婚。」

石森低頭看了眼戒指笑了笑。

「那…恭喜你。」

的野勉強扯出一個笑容。

「謝謝。」

石森聲音輕得像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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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停了

街頭的霓虹燈在水窪中反射出五彩的光。

「我該走了，不然他會擔心。」

石森看了看時間。

的野點頭，喉嚨哽咽得說不出話。

她看着石森轉身，緩緩走進夜色，就像當年她自己離開時那樣決絕。

「璃花！」

「謝謝你…當年對我那麼好。還有…祝你幸福。」

的野終於喊出聲。淚水模糊了視線。

「你也是。要好好愛自己。」

石森回頭靜靜地看着她，然後點了點頭。

的野沒回答，只是看着石森的身影消失在街角。

雨後的空氣清冷，她握緊手裡的傘，感覺心裡的那塊空洞又擴大了些。

有些遺憾，終究只能留在雨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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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如其來雨中的那一場再會，像一顆石子投入的野心中的湖，激起層層漣漪，卻又迅速歸於平靜。

的野試圖讓自己忘記石森無名指上那枚戒指，忘記她說的「訂婚了」，但每當夜深人靜，那些回憶就像潮水般湧來，將她淹沒。

她後悔當年的懦弱，後悔沒能坦誠自己的心意，但有些錯過，是一輩子的遺憾。

與此同時，石森的生活也並不像她表現的那樣平靜。那枚戒指，只是一個普通的銀環，是她在某個失眠的夜晚隨手買下的配飾。

她對的野說了謊，說自己訂婚了，因為她害怕再次袒露真心，害怕重蹈當年被拋棄的覆轍。

五年前的野的離開像一把刀，深深刺進她的心。

她告訴自己，再也不要給任何人傷害自己的機會，甚至連愛的可能都一併封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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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六日，是的野和石森當年的紀念日。那是她們第一次牽手、第一次承認彼此心意的日子。這些年，的野總會在這一天來到那家位於澀谷的一間溫馨的日式定食店。

她和石森曾經在這裡度過無數個夜晚，分享一盤炸豬排，聊着未來的夢想。

的野推開餐廳的玻璃門，熟悉的鈴鐺聲響起。

她點了一份和當年一樣的套餐，炸豬排配味增湯。

然後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位子，看着窗外的人來人往。

這些年她總是一個人來，點一樣的菜，吃着熟悉的味道，卻再也找不回當年的感覺。

這是她對過去的懲罰，也是對石森的贖罪。

她不知道的是，石森也從未忘記這個日子。

這些年她也會來這家餐廳，點一份炸豬排，坐在同樣的位子，假裝一切如舊。

只是，她總是刻意挑在的野不會來的時間，她害怕遇見，卻又在心底奢望着某天能再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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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天的野吃到一半時，餐廳的門鈴再次響起。她沒在意，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。

「美青ちゃん？」

的野手裡的筷子停在半空。

她緩緩轉頭看見石森站在不遠處，臉上帶着詫異和複雜的神情。

「璃花…你怎麼會在這？」

的野的心跳加速。

「我只是路過，想吃點東西…你還是老樣子，炸豬排。」

石森目光落在的野的餐盤上。

「嗯…」

的野低頭，臉頰微微發熱。

服務生走過來，問石森是否需要安排座位。

「我可以坐這嗎？」

石森猶豫了一下，然後指指的野對面的空位。

「當然。」

的野愣了一下，隨即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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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對坐，餐廳的燈光柔和地灑在桌上，像在試圖撫平那些年的裂痕。石森點了和的野一樣的套餐，兩人吃着相同的食物，卻都小心翼翼地避開對方的目光。

「你今天怎麼會來？」

的野終於忍不住問，話裡帶着試探。

「今天是四月六日。」

石森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桌沿。

的野的心猛地一縮。

她沒想到石森也記得這個日子。她一直以為只有自己還在固執地守着這份回憶。

「你…每年都會來？」

的野繼續試探着。

「嗯，每次來都會想起你。想着你是不是也在某個地方，吃着一樣的東西。」

石森目光低垂。

的野從沒想過，石森和她一樣，這些年都在用這種方式默默懷念對方。

「我每年都來，每次都覺得你好像還坐在我對面。」

的野試圖讓自己的聲音穩住。

「我們這麼多年，竟然一次都沒遇上。」

石森抬起頭，眼中閃過震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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沉默再次籠罩，卻不再像雨中那次那樣沉重。

「那你上次說的訂婚…是真的嗎？」

的野看着石森無名指上的戒指。

「那個…不是真的。這只是個普通的戒指，我隨手買的。那天我只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太狼狽。」

石森隨即低頭看着那枚戒指。笑了，笑得有些自嘲。

「為什麼要騙我？」

的野心裡像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。

「因為我怕，我怕你又像當年一樣，毫無預兆地離開。你不知道當年你走後，我花了多少時間才讓自己假裝沒事。我不想再被傷害，所以我告訴自己，不能再對你抱任何希望。」

石森深吸一口氣，終於卸下偽裝。

的野的淚水終於落下來。

「對不起，我以為離開是對你最好的選擇，因為我覺得自己不配被你愛。可這些年，我才明白，我錯得有多離譜。我從沒停止愛你，只是…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你。」

她伸手握住石森的手。

石森看着的野的眼睛，裡面滿是真摯和悔恨。

「我也從沒停止愛你。只是我不敢承認，因為我怕這份愛又會變成一場空。」

石森的心防在這一刻徹底崩塌。

「那我們還能重新開始嗎？這次，我不會再逃避了。」

的野緊緊握着石森的手，像是怕她會再次消失。

「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吧，美青ちゃん。」

石森反握住的野的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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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們約定，從此不再錯過彼此，不再讓遺憾成為結局。

就像一朵遲開的花，終於綻放。